指望
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清晨。</P>
大约卯时左右,杨振亲率留守江东大营的大批征东军将士,乘船过江,来到了九连城南二里刘仲锦、宋国辅的营地。</P>
又是一夜没合眼的济尔哈朗,闻讯后,在弟弟镇国公费扬武以及巩阿岱、佟六十等人的陪同之下,再次登上九连城南墙,神色极其复杂地望着城外人欢马叫的南朝营盘。</P>
昨天下午开始的持续炮击,让九连城内的士气一度降到地冰点,费扬武和巩阿岱两个宗室出身的人物,已经开始劝说济尔哈朗尽快弃城突围了。</P>
好在到了晚上,天黑以后,城外的明军阵地终于停止了炮击,而几度摇摇欲坠的东城墙和南城墙,最终竟然挺住了,并没有发生崩塌。</P>
但是即便如此,包括济尔哈朗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城外仍然没有援军抵达的话,九连城的陷落,也许就在这两天了。</P>
“王爷,杨振过江了,想必来者不善。他到了城南,很可能南城墙就是今日南朝兵马主攻的地方。”</P>
虽然知道九连城在南朝重炮的轰击下必然顶不了多久了,但巩阿岱依然保持着冷静。</P>
倒不是他不担心九连城陷落,而是他认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P>
上次他奉命出城袭击刚刚抵达九连城外的南朝兵马,结果损失惨重,大败而归。</P>
虽然他本人毫发无伤,事后济尔哈朗也没有处罚他,而是对他信任依旧,但是,他自己一直认为,造成如此重大损失,他就不该活着逃回城内。</P>
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全当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P>
要不然,他也不敢力劝地位远高于他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尽快弃城突围了。</P>
包括他现在对济尔哈朗所说的这番话,也包含有劝他早做打算的意思。</P>
但是,济尔哈朗听了巩阿岱的话以后,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吭声。</P>
而同样跟在济尔哈朗身边的镇国公费扬武,显然也听出了巩阿岱话里没有言明的含义。</P>
“是啊王爷,王爷你身份贵重,绝对不容有失,还请王爷——三思!”</P>
济尔哈朗听见费扬武这么说,顿时想起自己落到今日被围这一步的“罪魁祸首”,心中一时怒极,冷冷看着他说道:</P>
“三思?呵,现在你倒是劝我三思了,你可真是我济尔哈朗的好弟弟啊!”</P>
“王爷何出此言,弟——奴才惶恐!”</P>
面对济尔哈朗冰冷的眼神,费扬武害怕极了,连忙跪伏在了城墙上。</P>
“哼,惶恐?难道你还不该惶恐吗?!”</P>
济尔哈朗看见费扬武的样子,又说出了一句诛心之语,随后一甩袖子,扭头走了。</P>
但是,就在济尔哈朗转身后,却又冷冷丢下了一句话:</P>
“今日南城墙由你费扬武亲自督战,若有闪失,唯你是问!”</P>
说完这话,也不再去管跪在城头瑟瑟发抖的镇国公费扬武了,领着众人下城而去。</P>
济尔哈朗回到城中下榻之处,见身边唯有巩阿岱仍然不离左右,于是说道:</P>
“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眼下,城外南朝兵马数万,又有深沟高垒截断道路,火枪重炮虎视眈眈,而城中骁骑却不足两千,贸然突围,风险太大,绝非良策!”</P>
济尔哈朗当然不是傻子,费扬武、巩阿岱能够看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看到,只是他的心中还有那么一线希望。</P>
“从这两日城外的情况来看,凤凰城那边巴布泰和多积礼,恐怕是指望不上了。若他们按照本王说的,避实击虚,猛攻南朝兵马后路,城外局面应当不会如此。”</P>
济尔哈朗虽然神情疲惫沮丧,但语气平淡,情绪还算冷静,还能从目前九连城被围的局面里,推断出凤凰城那边已经没了指望。</P>
但是在得出这个判断后,济尔哈朗话锋一转,却又说道:</P>
“现在保住九连城的唯一希望,就是尼堪了。本王算了算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中午,最迟今日傍晚,尼堪的大军就能抵达,至少他的前军马甲兵应能抵达江东!</P>
“恰好今日杨振也亲自带了主力,过江来攻九连城,一旦尼堪率军到来,而杨振江东空虚,形势或许能够一举逆转!”</P>
说到这里,济尔哈朗完全无视巩阿岱满脸愕然的神情,看着巩阿岱只管继续说道:</P>
“所以,今日要辛苦你,统领城中所有能用之兵,八旗披甲也好,新编高丽牛录也好,仆役阿哈也好,督促他们都要上阵,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务必再守住一日!”</P>
“王爷——”</P>
“你不必说了。去备战吧!”</P>
巩阿岱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的郑亲王爷居然还是不肯放弃,还坚持认为尼堪能率军来援。</P>
巩阿岱毫不怀疑尼堪的大局观,毕竟这是连大清皇上都公开称赞过的尼堪的优点。</P>
但是,今日杨振亲至城外的情况,让他心里有了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