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笑道:“虽然没有猜中,却也不远矣。再说,山贼又如何在下向来光明磊落,平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圣人说,人只有职业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山贼也好,捕快也好,存在即合理,都有其意义。”
赵行没想到范小刀承认的如此痛快,更没有料到他如此伶牙俐齿,于是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少年。赵行身为公门之人,常年与凶犯打交道,抓过的罪人将近百人,眼力劲不会太差,可这位少年眼神明亮,不似大奸大恶之人,身上也没有那股绿林特有的匪气,不由对他来了兴趣。
“我叫赵行,六扇门青衣捕快。”
范小刀斟了一杯酒,道:“在下范小刀,青州府黑风寨之人。”
黑风寨
赵行满脸疑惑,自江湖新政以来,天下帮派,四大世家、六大门派,千两百余帮派,但凡能叫得上名号的,都在六扇门备案,赵行也对这些人颇有研究,可他却从未听过黑风寨,莫非是最新刚成立的
赵行道:“范小刀,我记住你了。”
范小刀道,“别,你还是忘了我为妙。”
“在下入六扇门一年,一共抓了九十九人,既然你们来到京城,丑话说在前面,别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但愿你别成为我抓到的第一百人。”
范小刀长身而起,道:“你没有机会的”
说罢,他匆忙离开这是非之地。这赵行看起来不简单,要是他真要找自己麻烦,别的不说,光是伪造路引,就足以将他抓入大牢。出了酒馆,李青牛心有余悸道,“那姓赵的眼睛真毒,他只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心惊肉跳,仿佛之前做过的亏心事,全被他知道一般。”
范小刀问,“你做过什么亏心事”
李青牛道,“给二当家下泻药啊,偷三当家的白菜啊,偷看孙三娘洗澡啊什么的。”
“孙三娘都四十多岁,两百多斤,你可真下得去眼。”
李青牛嘟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发财大计落空,又受到赵行警告,下顿饭也没了着落。李青牛道:“小寨主,咱们换个目标”
范小刀道,“以后,别小寨主小寨主的乱叫,咱们才来几天,就被人识破身份。”
“那该称呼什么”
“什么小范公子啊,范爷啊,范大侠啊都成,就别叫小寨主。”
“好的,小寨主”
两人在街上寻找下个目标,这时,一名年轻人拦住他去路。
“我看两位相貌不凡,可是江湖中的绿林好汉”
范小刀心中惊愕,怎得,一个赵行还不够,随便遇到一人,就能识破他们身份,我们脸上莫非写着山贼二字不成他看来人肥头大耳,衣衫褴褛,脚步虚浮,一看就知是好吃懒做之辈,道:“不,我们是良民。”
胖子道:“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在下姓牛,名大富。”他神秘一笑,“想不想发财”
范小刀道:“做梦都想。不过看仁兄这位德行,别告诉我你有发财的路子。”
牛大富大笑,“巧了,还真有。”
范小刀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牛大富呵呵一笑,指了指城南的位置,低声道:“城东的黄财主听过没有他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户,账房中金银无数,不如我们做上一笔没本儿的买卖,这样咱们不就有钱了”
“你说是去偷”
牛大富摇了摇头,“诶,这叫借,怎么能说是去偷江湖人的事,能说偷嘛”
范小刀道:“像他们那种财主,家中护院高手那么多,要想去偷银子,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牛大富道,“黄财主家一共有十八个护院,都是从江湖上请来的好汉,其中两位还是有恶犬三只,两公一母,更要命的是,账房只有一个门,上着子母连环锁,一旦破门而入,会有机关敲响他卧房的铃铛,所以要想进去,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怎么智取”
“账房的钥匙,挂在黄财主脖子上,睡觉都不离身。他睡觉极死,我们可以趁他睡觉,跑到他卧房中将他迷晕,然后取下钥匙。”
范小刀有些奇怪,“你怎么对黄家这么熟悉”
牛大富嘿嘿一笑,道:“黄有才是我爹。”
此言一出,两人都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牛大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真是他儿子”
“如假包换。”
“那为何他姓黄,而你姓牛”
牛大富有些不耐烦,“别问,问就是不懂规矩。就问你们,这一票你们敢不敢干”
范小刀心说,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于是道:“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们就算再有困难,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片孝心啊”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在外人看来,城东黄府的老爷黄有才,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却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与城西孙半城,城北王百万、城南李富贵,并称京城四大富豪,令人羡慕得紧。可黄有才却一直开心不起来,除了家里住了一只河东狮牛夫人外,唯一的独子黄大富更是不让人省心的主儿。
黄有才白手起家,用了二十年功夫,从一个挑货的贩子,到如今家中有七十多店铺,生意遍及杂货、酒楼,绸缎庄等七八种产业,累积了不少财富,但他出身寒门,祖上名进士,在京城这种看身份名望的地方,无论有多少银子,始终融入不到更高一级的圈子,在那些清贵官员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本来指望凭借家中的财富,让儿子能够考中进士,光宗耀祖,可黄大富天生不是读书的料,除了闯祸惹事打架,就是喝酒斗狗逛青楼,京城富家子弟的不良风气,他一样不落。
几个月前,黄有才花了几万两银子,在琼州府给他捐了一个县令的芝麻官,结果黄大富打死也不肯去,黄有才一怒之下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将他赶出家门,本想让他流落街头,尝尝人间疾苦,等他回心转意,可黄大富根本不买老子的账,径直跑到官府改成随母姓,改名城牛大富,气得黄有才火冒三丈。
生气归生气,儿子该管还得管。
今日是他五十大寿,他在京城关系极广,来往的宾客,有些江湖朋友,也有生意上的伙伴,而那混小子离家出走已经大半月,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管事黄书朗进来回事,“老爷,外面来了个年轻人,姓范,说是少爷的朋友,有要事见老爷。”文網
不知哪里结交的狐朋狗友,黄有才道,“不见。”
黄管家道:“他说有要事禀报。”
这小子又是要搞哪一出黄有才寻思片刻,“让他去客厅等我。”
范小刀头一次来到这种豪门大宅,在他印象中,黄老爷家财万贯,家中应是富丽堂皇才对,可一路走来,三进的院子虽大,看上去却十分陈旧,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豪奢之处。
来到客厅,范小刀看到一人坐在那里,立即扑倒在地,满脸悲恸道:“黄老爷,救命啊。”
“什么事,说来听听。”
范小刀道:“我是牛大富的朋友,昨晚我们两个银钩赌坊打牌,谁料手气差得很,输光了银子,还欠了赌坊一百两,如今他们把牛大富扣下,说要天黑之前要把银子送来,否则就要撕票这是他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