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大叔”听着这个奇特的昵称,顾长安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当日在平陵县结下的一桩无心之举的善缘,到头来却救了自己一命,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见到杜娟,顾长安猜测此人当时稚童母亲,想来自己获救,必是此女之功,顾不得一身是伤,挣扎着爬起身来,躬身作揖:“在下顾长安,谢过嫂子救命之恩”幅度之大,险些将胸前伤口挣裂,顾长安不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杜娟忙说道:“先生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你的伤,可禁不起这番折腾,快请坐。”顾长安也不逞强,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胸前伤口,倒是处理的妥当,不免有些好奇。
杨学林咯咯笑道:“大叔,村里没有郎中,镇上的郎中我家请不起,你这伤口可是我娘亲手给你缝的呢”杜娟闻言,俏脸刷的一下红的能滴出血来,小孩子哪里懂得男女授受不亲,虽说童言无忌,可一男一女霎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
顾长安只得装作没事人一样,打量起房中布局,见屋内摆放俱是女子衣物,料想这便是这位姑娘的闺房,只是未曾见到男子衣物,便猜出了个大概。于是拱手道:“原来是这样,在下又欠了嫂子一个天大的人情,不知嫂子芳名,在下日后也好报答。”
杜娟却摇了摇头:“小女杜娟,这是我儿子学林,当初救先生的时候,可不是为了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睡了这般久,想来肚子一定饿极了,咱们穷苦人家,只有些粗茶淡饭,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嫂子言重了在下岂敢。”顾长安连忙解释道。
三人走出房间,杜娟端来白粥小菜,抱恙道:“有些仓促了,先生别嫌弃。”说着偷偷从腰间取出几枚铜钱,对杨学林说道:“学林,去镇上买些吃食,娘亲再去烤几个地瓜,等你回来咱们就吃饭。”杨学林正欲跑出去,却被顾长安一把拦住:“学林还小,嫂子也放心让他一人去镇上么再说了,你母子二人救了我一命,哪还能再劳您破费,不如嫂子等上片刻,在下去去就回。”见杜娟沉吟不决,又说道:“正好在下还要顺道买件干净衣物。”不等杜娟拒绝,一溜烟走了出去。文網
不到半个时辰,一身青衫的顾长安提着酒肉回到杜娟家中,还不忘给学林买了他最爱的肉包,杜娟起初死活不愿收下,却熬不过儿子和顾长安两面夹击,最终这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尤其是学林,小肚子吃得圆鼓鼓的。
顾长安本身一介书生,深谙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杜娟则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至于杨学林,嘴巴里早已塞满对他来说只有每年春节和生辰才能吃上的美味,自然也无暇他顾。吃完饭食,顾长安帮着杜娟收拾碗筷,见后者支支吾吾,知道她担心自己的来历,便主动坦白道:“在下本是江湖人士,早年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后来遇上一位知己,弃文从武,可我这位知己惨遭大难,如今下落不明,在下这才到处寻找他的踪迹,不料途中遇上仇家,技不如人,若非另一位故人相救,只怕已遭不测。不过嫂子放心,在下不是坏人。”
约莫是顾忌到交浅言深,又或者是担心烟雨楼、剑神谷对杜娟这个弱女子来说显得太过虚无缥缈,顾长安并未全盘脱出,杜娟闻言,松了口气,她虽与顾长安萍水相逢,却觉得十分亲切,娇声道:“难怪听你说话文绉绉的,原来是个书生,那你的那些仇人不会找到这里来吧”
“说是仇人,其实在下之前与他们素未谋面,只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长安叹了口气,他原本投靠烟雨楼,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之中存活下去,若非遇上余景芝,恐怕这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甘心老死,“只不过嫂子请放心,如今我的仇家碰上了一个大对头,无暇他顾,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来寻我的麻烦,说来也巧,若不是我执意要去找我那好兄弟,只怕如今早已遭遇不测。”
杜娟听得云里雾里,她本就是平民百姓,孤儿寡母的,自然担心与人结怨,只不过依稀听出顾长安所说暂时没有危险,展颜一笑,有问到:“那等你的伤好了之后,有何打算呢”
顾长安自忖道:如今烟雨楼覆灭,我那余兄弟又下落不明,剑神谷虽要应对秦山泽,但始终是个隐患,天下之大,竟没有了我顾某人容身之所,当真可悲,便答到:“我也不知,只不过在下孤身一人,天下哪里去不得。”
杜娟一时心软,脱口而出:“不如,你就留在陈家沟吧,这里虽然不富裕,可好歹能有个栖身之地,不至于到处颠沛流离。”
顾长安本不想留在这里,给杜娟母子增添麻烦,可架不住她一番好意,便应允下来。杜娟继续说道:“这几日你便继续住我那屋,我和学林挤挤就行,等你的伤好了,我让陈伯再给你寻一处住所。”
顾长安却摆手道:“这怎么使得,嫂子放心,顾某并非娇生惯养的少爷,随意即可,在下没什么本事,倒有一身力气,想来搭个茅屋不是难事。”杜娟垂下头去,喃喃道:“是觉得寡妇门前是非多么”顾长安连忙解释道:“嫂子误会了,顾某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别人非议,只是担心嫂子被人误会。”杜娟这才惊觉,自己刚刚太过唐突了,毕竟陈家沟虽然民风淳朴,可村里那些妇人对自己这个外来户,可不怎么待见。便说道:“如此也好,后山正好有一片竹林,一会儿我让学林带你去瞧瞧。”
之后半个月,陈家沟总能看到那个被杜娟救起的陌生男子每天都会来回穿梭于后山,在临近杜娟家附近脱土造坯,劈竹造房子,杜娟家那不算怎么惹人讨喜的儿子每天都围在他身边,也不做啥,就那么傻傻的蹲着看。饭点时分,那位据说名叫顾长安的男子总能变着法子弄来些河鱼河虾,山鸡野兔之类,由杜娟拿回家中烹饪,连村里上了年纪精于打猎的老人,都夸赞顾长安这娃还是一把好手哩
有了顾长安的照拂,杜娟母子二人的日子变得滋润起来,身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清瘦,而顾长安也在和余景芝分别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人情味。半个月后,顾长安亲手搭建的木屋终于大功告成,由杜娟陪着一同去平陵县采购些家具被褥之类的,回到陈家沟,杜娟更是亲手帮顾长安布置小屋,忙活了半天,终于看上去像个家了。
自此,顾长安便在陈家沟定居下来,每日以捕猎为生,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便做些稀奇物件,拿到集市上贩卖,日子虽然清贫,倒也充实和安稳。顾长安不禁想到,若是这一生就这样远离尘世喧嚣,倒也不坏。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