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中,杨崇渊忽而一笑,不紧不慢地上前来,没有丝毫经历生死的惊惶感,只是甩开袖袍,轻微拱手对皇帝道:“陛下,此前臣曾上书西征突厥一事,得陛下应允,臣想御陵王镇守西域多年,护得一方宁静,对此次出征必有更好的见解,便奉旨召御陵王返京,一同制定出征之策,但念及御陵王对西域各国颇有震慑之力,因此特命御陵王悄然返京,不得惊动,以免西域异动。”
这一刻,众人明白了,元成帝明白了,郑肖更是明白了。
谁人不知当今朝政是杨崇渊一手遮天,杨崇渊分明是背着皇帝朝臣私自以御诏的方式召回御陵王赵翌,赵翌手握重兵,深受杨崇渊的倚重,当年还是军中小卒时,便因过人的能力被杨崇渊一眼看重,提拔为朔州副指挥使,后来得皇帝赐封异姓王,自然是有其英勇善战,在军中威望极高的缘故,但若不是杨崇渊默许,又怎能实现。
郑肖此刻已然顾不得那染红衣袖的箭伤了,他知道,他算错了,即便是筹划良久,终究还是掉入了杨崇渊的陷阱里。
原本得知杨皇后要在花萼楼为那小郡主设宴,他便觉得时机到了,料定赵翌远在西域,远水救不得近火,而太祖设下的规定,无论何人,都不得带兵器入宫,杨崇渊虽手握重权,却也不敢当众违犯祖宗规矩,露出反心。
所以他准备了这一波精心挑选培养的刺客,又联合了忠心于皇帝的龙武军与神策军,里应外合之下,必能将杨崇渊一举击杀,今夜便能将杨氏与李氏两族铲除殆尽。
可他却万没有想到,杨崇渊竟敢偷偷召回了赵翌
再是如何英勇的禁卫,也终究是比不过征战沙场的御陵军的。
李绥静静立在漆柱旁,当她看到赵翌的那一刻,心下更笃定了。果然昨日在她从玉清观回城途中,看到的那个身影正是眼前的赵翌。
可见在昨日之前,赵翌早已返京,不过是担心打草惊蛇,才会躲在城外,只等她去拜见母亲,便能跟随她的卫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城。
毕竟以她和父亲的身份,入城时谁敢盘查他们李家的车马卫队。
这分明,就是请君入瓮的戏码。
虽已经历一世,但李绥对赵翌并不了解多少,她只知道赵翌无论经历几朝天子,都是那个稳若泰山,手握重兵的御陵王。
她在长安,他在西域。
二人似乎并无太多的交际,但当她坐上皇后之位时,反倒对赵翌多有忌惮。
因为她深知,以赵翌之权,之能,唯有杨崇渊尚能镇住。
彼时,她的丈夫仁善,儿子幼小,赵翌若反,易如反掌。
所以她便趁机收回虎符,为赵翌加官进爵,却命其驻守西域,无诏不返。
但他没想到,赵翌竟真的遵她懿旨驻守西域数十年,不曾对她的决定有丝毫不敬,更不曾流露丝毫反心。
直到最终赵翌未反,反的却是他们自己人。
而她到最后能够求援的,思来想去,除了他赵翌竟是别无他人。
可见,世事多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