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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

苏杳镜在屋中静静坐着,门外脚步声接近。

白靡又换了一套新衣,他似乎对于干净颇有执念,想来在那木棺里沾上那么多碎屑,一定让他很难受吧。

“瑶瑶。”白靡唇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尽量维持着平静。

之前趴在木棺上撕心裂肺哀嚎的那个人仿佛不是他似的,他对着苏杳镜,重新唤起这个名字,好似没有一丝怨恨。

“我烧了热水,你要沐浴吗?”

从前瑶影常问他这句话,现在倒反了过来,变成他问苏杳镜。

苏杳镜开口:“不。”

其实她很难受,之前淋了雨,身上的衣裳还有草屑泥印,但现在苏杳镜并不想做多余的事。

只要能吃饭睡觉,活着就行。

白靡咬了咬牙,好似被她的拒绝伤到,下巴撇到一旁,胸膛沉了沉。

他喉咙里又发出那种奇异的声音,沉喑,空灵:“去浴房。”

苏杳镜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她指挥不了自己的双腿,只能任由它们走到了浴房去。

经过白靡时,苏杳镜侧眸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

浴房里果然放着一只大木桶,里面盛满热水,热气袅袅,屋子里也很暖和,旁边木凳上放着一套新衣。

看起来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苏杳镜垂下眼睫,想了想,终究还是解开了腰带,踩着梯子走进木桶里,将自己没入水中。

温度正好,苏杳镜靠在桶沿上,眸光无声抬起,看着白靡的人影从门外经过。

她伸手掬了一碰水,撩起来浇在水面上。

门外白靡的身影一顿,接着匆促离开,差点在台阶上绊了一跤。

苏杳镜的目光冷冷地收回来。

她其实并不怕白靡会突然闯进来,反正他已经瞎了,什么也看不到。她只是想试探一下,白靡的底线到底在哪。

白靡的身影消失,苏杳镜才彻底放松下来,舒出一口气,头朝后仰靠着。

滚热的水像一床温厚的被子拥裹着她,几乎是精神刚刚放松的瞬间,脑海中如同电闪一般劈过一道剧痛。

又来了。

苏杳镜用力闭上眼,摁紧太阳穴,忍住痛呼。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种疼痛是来源于世界规则正在消除她脑海中的记忆,每痛一次,就在提醒着她,又有属于她自己的一部分消失了。

苏杳镜攥紧五指。

她不能,绝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

京城。

城门戒令越来越严,早朝已经停了好些日子了。

陛下抱恙,不能见人,但又有说法从宫中传出,说皇帝实则是在内宫纵情声色,荒淫无度,不理朝政。

百姓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集市混乱,米价飞涨,偷摸抢盗之事愈加频繁,官府却没有及时管制。

朝臣接连上书,半劝半谏,催促新立储君。

这意思就是,既然皇帝不管事,那就立一个能管事的。

可三皇子却在此时拿出皇帝亲自盖了指印的手谕,宫内一切事务,由三皇子岑明奕代管。

皇帝手谕在前,哪怕群臣心中有再多的盘算,也不得不暂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低头服从。

三皇子与四皇子如今正在斗法,前不久三皇子硬闯宫闱,毫无缘由地斩杀了四皇子手下的数名宫人,接着便有了这份手谕。

如今看起来,是三皇子赢了,可究竟能赢多久,还很难说。

“殿下!”青衣侍卫牵着缰绳,交给三皇子的时候,忍不住地出声劝道,“如今时机紧要,若是踏错一步,便会将殿下陷入危机之中。殿下……”

岑冥翳没有理会,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沿着狭窄甬道一路疾驰而出。

他已经将宫内该安排的事务安排好,现在,他只想寻回谢菱。

这条甬道在宫闱旁侧,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岑冥翳骑马一路飞驰,马上要冲出宫门。

“——东重门失火啦!”

前方传来尖利的喊叫声。

火势凶猛,拦住了去路。

岑冥翳勒紧缰绳,抬头看向屋宇。

看来,老四被逼急了,提前动手了。

东重门内,一分为二,一半是内侍官的居所、庶务处,一半是内宫禁军操练场所。

哪怕乾坤殿失火,东重门都不可能失火,那群无根的老狐狸,看自己的命比看谁的命都要重。

如今火势熏天,必然是有人授意。

宫墙内一派混乱,奔逃的,取水的,来来往往。

徐长索蹲在屋檐上,冷眼瞧着这一幕。

他的时机终于到了。

徐长索从半空中跃下,在一片慌乱的人群中,冷静而快速地朝着最里面的禁宫走去。

果然,穿过熊熊烈火后,禁宫里什么事都没有。

甚至还有几个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曲子,赫然是先前皇帝过寿时,专程呈给皇帝的曲。

禁宫深处,一路花开幽香,在这样的冬日,这些显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却依旧盛放、水珠晶莹。

徐长索径直越过了屏风。

屏风后软座上仰靠着的人被他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他,闪过一丝疑虑,却终究是放松下来。

“十一,是你啊。”

徐长索眉尖轻颤。

软座上的人,是前任指挥使,是他的师父,李茂。

徐长索牵了牵唇角,那张冷酷而英俊的脸上,勉强勾出一个不似笑容的笑。

“恭喜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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