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便好啦!”
“太谢谢了!我对女人真的有点饥渴了哩。”
两人在银座四丁目下车。我打算拿恒子当救星,于是身无分文走进所谓“酒池肉林”的那家高级西式酒馆。与堀木刚在一间空包厢面对面坐下,恒子与另一名女服务员走了过来,那名女服务员坐到我身旁,恒子则坐在堀木旁边。我心里不由得抽紧了。恒子要被吻了。
我并不感到可惜。占有欲什么的在我而言本来就很淡漠,况且,即使偶尔涌起几许痛惜,也没有与人争执、奋然而起主张自己的所有权的精力。甚至日后,自己那缺名少分的妻子遭人侵犯,我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旁观而已。
我尽可能不去碰触人类的喧争,一旦被卷入旋涡是很可怕的。恒子与我只有一夜情分,她不属于我,自己理应不会产生可惜的欲念——但我还是感到了紧张。
因为我一想到恒子即将当着自己的面遭到堀木狂吻,便替她感到可怜。被堀木玷污,恒子势必得同我分手,而我也没有足够追挽她的激情。唉,一切就此休矣。一瞬间,我为恒子的不幸感到焦灼不安,但旋即便释然了,就像东流之水,不如洒脱一点看开的好。于是我交互望着堀木和恒子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堆起一丝笑容。
然而事态却大出我的意料,变得极其糟糕。
“不行啊!”堀木撇着嘴说道:“就算我再饥渴,像这样穷酸的女人……”
堀木一副碍难至极的样子,双臂盘在胸前,上下打量着恒子,露出苦笑。
“给我们来点酒。对了,我身上没钱……”我悄声对恒子道。
正因为如此,我更想喝个痛快。以俗人的眼光来看,恒子是个又难看又寒酸的女人,甚至还值不得醉汉一吻。意外的是,我竟感觉如同五雷炸顶般轰旋。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从未有过地豪饮,直到醉得天转地旋。我与恒子悲戚地相视而笑。经堀木那样一说,我发现她的模样确实寒酸、憔悴得吓人,但同时又有一种同是穷困疲弊之人的亲近感(时至今日,我以为贫富间的悲喜聚离虽已是陈词滥调,但依旧是戏剧的永恒主题之一)涌上心头,让我觉得恒子如此可爱,我有生以来头一回主动感觉到隐隐的怦然心动。我吐了,醉得前后颠倒、语无伦次。这是我第一次喝酒醉到不省人事。
醒来后发现,恒子坐在枕边。自己躺在本所那个木匠家的二楼屋子里。
“你说过钱在人情在,钱尽缘分断,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自那以后你一直都没来。可缘分不是那样简单的一回事啊。难道我赚钱养你还不行吗?”
“不,那不行。”
她不再言语,睡下了。